我虽然难得回家一次。
却总是能在楼梯口“恰巧”碰到形影相吊,沉默严肃的辉。
“辉,你好!”我克制着自己情绪,客客气气。“小辣,你好!”辉也尽量掩饰着自己惊喜,照例伸出右手:“需要帮忙吗?”“谢谢,就几本书,很轻的。” 我努力挤出假笑,拒人千里。
尔后呢。
抬头看。
其实不用抬头,我全身心早感受到了。老爸老妈笑逐颜开又虎视眈眈,出现在辉的背后。此后三年间,学业紧张,年年寒暑假都有习教和援教任务,我基本上没有回过家。
中师毕业后。
利用到所分配的小学工作报到之机,我回了趟老房。
风景依然,老房依然。楼外窄窄的巷道,向晚的风一歇歇吹过,掀起零落的纸屑。老房斑驳的墙体上,密如蛛网的各种粗细管道,横七竖八,悚目惊心。
踩上木楼梯。
破烂的木板嘎嘎作响,不绝于耳。
与爸妈见面欢喜后,还没放下背包,老妈就拉着我坐在床沿,叽叽喳喳的唠唠叨叨。于是我知道了,现在的辉,依然一个人独居,早不干那个什么技术工种砖工了。
辉主动辞职回家(讲到这儿,老妈鄙视的瘪瘪嘴巴说,主动辞职?鬼信?我看是偷懒和出工不出力被公司开除的。老爸在一边可着劲儿点头。)。
当了个体户。
可又没看他具体做什么,反正一天到晚都呆在家里,喝开水,啃馒头,懒得动手弄饭,因为,邻居们很少发现辉的厨房里,有锅瓢响和饭菜香。
后来。
辉又找了个漂亮姑娘。
这次好,倒是生了个好端端的女孩儿。可俩口子都懒,没钱又穷要面子,又气得其老姐和寡母干瞪眼儿,都撒手不管,实在看不过,再不时帮助几文钱,因而孩子严重营养不足云云。
第二天上午。
某个时刻。
我和辉在公用水龙头前,“偶然”碰面,“小辣,三年多没回过家,我以为你失踪了呢?”辉一反从前的颓唐,笑嘻嘻的招呼我,还放肆的毫不掩饰地打量我:“长高啦,长漂亮啦,长性感啦,长成一个大姑娘啦。”
我有些意外。
支支吾吾。
也偷偷的打量他:“哪里呢?人是要长大嘛,你好吗?”“谢谢,我很好。”辉提高嗓门儿,像是有意说给芳邻听的:“这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好的人。小辣,走,到我家坐坐,好久没和你聊天啦。别怕,我不是坏人哦。”
进了辉家。
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邋遢”
其次,才是“贫穷”与“寒酸”。多年过去了,随着国家的改革开放,人们经济条件的提升和变好,老房邻里都对自家做了各种改善。
可辉的18平方米家里。
依然是我读书前的记忆。
靠墙头一张大床,床上脏得早看不出颜色的二床被子,皱巴巴揉搓成一团。被子上面扔着扑克牌,散乱的各色汽球,打汽用的汽枪,撕掉一半的彩色画报,几只碗里还有残汤剩水的饭碗,奶瓶,半瘪着的奶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