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摩挲着的小院里,藿香舒展着,一片碧绿。吹来的香气勾起我的记忆,那景,那人,那画面,让我流连。
记忆里的藿香,长满了院子,绿油油的茎,透出些许黑色,挺立着,撑起手掌般的叶。奶奶走过来,笑吟吟的,她弯下腰,握住藿香顶部的嫩芽儿,摘下几根,把我领回了屋。奶奶扔了一两朵芽在瓷碗里,瓷碗里是滚烫的沸水。藿香叶一触沸水即刻躺下,打了个滚,在水底旋转,点染出了一点淡绿。藿香叶就像喝醉酒的醉汉,歪歪斜斜。终于停了,绿色被真正渲染开来,沉淀下去。水雾弥散了,清香却被留下,氤氲了我的胸膛。待水凉些,抿一口,夏日的闷热即刻被凉爽取代。抬头望向奶奶,她正冲着我笑了。我也笑了,露出“没门”的牙齿,相映成趣。
年复一年,风仍旧掠过小院,院里的藿香败了又长,我从小院中走出,走进城镇,奶奶仍会送藿香来,让我找到童年的画面。村庄被改造了,藿香也已不再是之前的了,味道也略有变化。
我最喜欢藿香饼,奶奶十分了解。切碎的藿香被和在面里搅拌。木棒触过铁盆盆底,面被奶奶和得柔韧。奶奶用铁勺挖出面糊,倒在锅上,摊平。火早就被生起来,在灶膛里舔着锅底,噼啪的木柴声听着让人心安。奶奶把火烧得细长,面饼的香气也更加浓郁。奶奶熟练地用铲子从四周向中间铲,不让面饼粘在锅底,又迅速地将它翻了个身。我有些着急,奶奶拉住我说:“不急,不急,就快好啦。”我差点在厨房的温热中睡去。面饼终于出锅了,夹起,品尝,藿香的清凉在舌尖上萦绕,满心里的温暖,满足。奶奶抚了抚我,我惊奇地说:“奶奶,你手上也有藿香的味道呢!”年幼的我尚不知道,奶奶像家乡所有人一样,都在藿香的陪伴下长大,家乡的一切似乎都注进了藿香的叶脉中。隐约的,藿香就像一首诗,影印在我心中,让我流连。
其实,长腿的风儿什么都知道,村庄沧海桑田的变化都被它带走,带信给城里的我,顺便捎来几缕藿香的清香。村庄被略改,但不变的却是我流连的童年画面,和奶奶朴实的爱。
画面里,风掠过藿香,碧绿涌动,几乎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