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的一角,忽然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安静的补着手中的鞋,钢针穿过皮革,有规律的缝合着开裂的口子。
农忙之余,总是拿着家里旧得不能再旧的鞋,一遍遍的练习。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学习了一个月之后,他终于掌握了补鞋的诀窍,勾子扎进手里的现象也不再发生了。只是手掌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证实着他掌握这门技术的过程中到底受了多少苦。 我不知道,一向好要面子的父亲,是如何蹲坐在乡政府大门旁,铺开一块旧布,扯开嗓子,发出那一声悠长的吆喝。父亲是怎样开始开口营生的,我不知道。
粗糙的双手,不断翻转着鞋面,时而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线条,时而用鞋勾费力的穿透厚实的鞋底,用特制的鞋线,把裂开的鞋底和鞋面,牢牢实实的固定在一起。 看他如数家珍的重复着熟悉的动作,一双破烂的鞋子,瞬间又变得崭新起来。不禁让我回想起父亲的那台二手手摇补鞋机。 现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很少有人会去花费时间,花上两块三块,刻意拿着破旧的鞋,前去补鞋摊上,修复鞋子了。
从前,趁着赶集的日子,补鞋却是乡下人家并不能缺少的环节。 父亲本是家乡一家茶叶制作工厂的工人,但由于厂子经营不善,换了几个老板,最终还是以倒闭收场。30多岁的年纪,一下子却成了下岗工人。由于知识文化程度不高,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于是乎跟随他那些补鞋的伙伴,做起了补鞋的行当。 父亲是个粗人,对于这类心灵手巧的活计,想要一下子学会断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乎,多借西凑,终于从别处捣鼓过来了一台二手手摇补鞋机。
只是,每逢赶集的日子,总可以看见父亲宽大的身躯,卷缩在大门旁的阴凉处,认认真真的忙着手中的活。 由于父亲为人好,又肯帮忙,他的四周总是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那是赶集的邻里,托父亲照看的东西。也只有在我放了早学之后,趁着午睡的时间,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久违的笑容。 父亲是个通达的人,他宁可自己多受点罪,也绝对不辜负子女的教育。读五年级的时候,在外谋生的同学的父母,特意从外地带回来几支精巧的钢笔,写出来的字迹好看又漂亮,一时羡煞旁人。我总寻思也能拥有这样的一支钢笔,也曾无意中给父亲提过。
后来有一天,我中午放学,去父亲补鞋的摊位看望父亲。父亲一看见我上来,让我在旁边呆会儿,那双鞋很快就修好了。约莫过了5分钟左右,那双鞋的主人来提了鞋,给了父亲两张皱了边的一元人民币。 我以为父亲又要像往常一样,让我在附近的米线摊位上,吃一碗米线,就要我下去学校了。可是,这一次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先是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又摸出了六块钱,加上原先客人给的两块,凑起来刚好就是八块,一支钢笔的价格。 他让我在这里看一下摊位,转身就进去了隔壁的商铺,一会儿的功夫,父亲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我梦寐以求的钢笔。 可是,那时的我却不知道,父亲用八块钱给我买了一支钢笔。而他自己,却因为舍不得花两块钱的车费。拖着自己年轻时受伤的腿,一步步走着回老家的。知道这事,是一周后我放学回家,母亲无意间谈话时说漏嘴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过更多的要求了。 我不知道,父亲有多少次,为了舍不得几块钱的车费,一次次从家走到集市,又伴随着夕阳,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向了回家的路。
后来,父亲跟着村里的务工大队进了城,到城郊的小作坊,用最卖力的方式来换取最卑微的薪资,那台二手的手摇补鞋机也不知去了哪儿。只有手掌心上,经鞋勾一次次刺伤的瘢痕,依旧证明着他那段补鞋的经历。 现如今,不论在哪儿见到补鞋的摊位,我总会想起,父亲那宽大的身躯,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卖力吆喝,期望着生意开张的画面。 父亲用那双粗糙的双手,撑起了我追求远方的梦。但是,我能用怎样的将来,托起他们未来的温暖呢。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永远是无穷无尽的,只是作为子女的我们是否也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