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难忘的是那次邂逅,一个喜欢穿黄色外套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我面前,乌黑的眼睛透出一丝忧伤。她用粉嫩的小手指着灰头土脸的我,问:“这团枯树枝是什么呀?它为什么又丑又脏?它是已经死去了吗?”我急切地告诉她:我是迎春花,春天来了我就会绽放。去年春天你还来看过我,当时你骑在爸爸的肩上。我没有死,我是在积蓄力量!无言的呐喊化成一阵悉悉索索,小女孩走开了。想着她那秋水一样的眼睛,心底的叹息被一扫而光。我奋力举起每一根枝条,渴望沐浴更多的阳光。
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我刚刚经历了萧瑟的秋,绿叶被榨干水分,凌厉的西风卷起我纤细的身躯,干瘪的黄叶迅速掉光。风来时,枝条颤抖着,像个中风患者似的,不听使唤地打哆嗦。风停时,备受摧残的枝条有气无力地伸向远方。每当沙石飞旋而过,我就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有一片光明,那是三月里的太阳,暖风轻拂,鸟儿轻唱,在安慰我的哀伤。枝条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痛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生长。
苦寒的北风骤然而至,它比西风更强。它看不惯我默然肃立的模样,揪住我的长发猛烈摇晃。我俯低身躯,牢牢抠着土地。这曾是我汲取养份的地方,现在我把握的脸紧紧贴上。看上去,蜷缩的我对生已失去了希望,但北风又怎么会知道,根部的细须还在努力向下延伸,延伸着的还有我对生命的渴望。
友善的南风吹暖了大地,它温柔地抚去我眼帘上的尘土,阳光钻进来,那么耀眼,一直钻到我的心里来。丑陋的枝条依然裸露着,我却欣然舒展开娇小的花苞,舒展开一抹淡淡幽香,舒展开一丝浅浅笑意。我期盼的春,终于到来了。
我呼唤着同伴,姐妹们快醒来,快张开纯真的眼睛。看,远处的小山蓬头垢面还没有顾上梳妆,柳树、杨树垂头丧气,那样苍白无力。唯有迎春花有报春的勇气。我血脉愤张,迫不及待地要绽放豪迈的美丽。花苞一朵接一朵,一串连一串,热情地无所顾忌地跃上枝头。重重叠叠、密密匝匝,转眼我就披上了黄金的花衣。
人流络绎不绝,争相为我拍照,他们赞美着:迎春花是生命的先知,是春的使者,是春寒乍暖时独领风骚的俏佳人。而我却笑而不语,没有谁可以永远绽放,我也曾经低下头,受伤过,痛苦过,孤独过,沉寂过,也曾经美丽过。我相信,每颗坚守的心都不会被春光辜负, 每个执著的生命,都不会永远在黑暗中孤独。纵使下一个轮回到来,我依然坚守在这里,北风会来,南风也会来,冬天会来,春天也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