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里(瓦雷里的短诗)

时间:2019-11-20 13:57 来源: 作者:[db:作者] 我要投稿

瓦雷里的短诗

代表作品《年轻的命运女神》
【年轻的命运女神】

——献给安德烈•纪德

我放弃诗歌艺术
已有多年
由于想强迫自己试着写几句
我就写成了这篇敬献给你的
习作。

如果不是风儿,在这独特的时刻
谁在那儿哭泣,带着这绝伦的莹石的声色? ……
是谁在我附近哭泣,在我哭泣的时刻?
这只手曾梦寐以求将我抚摸,
而今它带着漫不经心的驯顺和深沉的眷恋抚遍我的全身,
等待着我软弱的泪水滚滚,
我那慢慢破裂的命运
在沉寂中用最纯最纯的光照亮我这颗破碎的心。
海浪的呜咽相像是对我含恨的谴责,
而当它们在脚下缩进岩喉的时候,
又像强饮酸涩、失望的苦酒,
把一腔怒嗔和愤怨咽入自己的咽喉……
你这样怨愤,要干什么,你这冰冷的手儿
像风中的落叶一般地战栗着
硬在我赤胸的玉岛(注1)间踯躅……
我熠烁着与这未知的长天为一……
大串的葡萄在我倒霉的干渴中闪耀。

注1:指白皙的乳房

强大无比的异人——照彻万物的群星啊,
你们屈尊让我做那不知晓的纯粹和超自然的
物体在遥远的时空闪烁吧,
将这闪光的回忆,这战无不胜的武器,
和你们永恒的冲动
在死寂中浸入到清泪之中吧,
我独自与你们为伴,战战兢兢地,因为
我离弃了自己的床褥,在这被悠浪妙云叼咬着的礁石上,
我询问自己的心灵是怎样的痛苦将它唤醒,
是我犯了什么罪又将这罪过熬尽?
……还是罪恶在用一种猜不透的梦想追随着我,
当(在灯之万点金光漾出的飞绒里)
我用丰腴的胳膊抱住额头,
用我的灵魂长久地期待这圣光的来临?
两者兼而有之?但我的躯壳的情妇啊是全部属于我的,
她用一个颤栗把自己摊开的奇特躯体僵凝,
而在我和她温存的交合中,在我悬腾的血液上
我看到自己在把自己凝视,并像一道蜿蜒的闪光,
我一眼眼地将心底的森林镀上金色。

我随着咬住我的蛇在这森林中遨游。

它的摇曳,抖动多少欲望的皱褶!
多少零乱的珍宝被我的贪婪所掳掠,
我怀着怎样阴郁的干渴期待着清醇!

狡黠的女人呵!……在留给我的痛苦之光里,
我感到我所受的理解比所受的伤害还多……
在对灵魂的彻底背叛中,一只蜂尖刺透我的朦胧:
鸩酒,我的鸩酒啊,照亮了我自己也照亮了它自身:
它在被拥抱的同时也使一位处女光彩照人,
她被嫉妒……可被谁嫉妒,受谁的胁迫呢?
是怎样的沉默在向我唯一的占有者讲话?

主啊!在我深深的伤口里,一位不露面的姐儿
在把我烧灼,并献出百般的殷勤。

去吧!我不再需要你这个天真神,
亲爱的蛇……我自寻烦扰,已够头晕目眩!
别再把你那千弯百结加给我了,
也不需要你那躲躲闪闪猜猜疑疑的忠诚……
我的灵魂中废墟的装点已经够多!
在我把痛苦带走的影子上,在茫茫不尽的黑夜
它知道用自己的胸脯紧紧叼住秀美山岩的乳突,
长长地吮吸梦幻的甜乳……
让这只饰满宝石的胳膊松开来吧
它用爱情威胁者我精神的命运……
你在我这个不少残忍也不少肉感的身上
干不成任何事……快平息这些涟漪,
快收回这些漩涡,这些淫荡的允诺……
我的惊讶渐息,双眼已睁。
我翘盼着不尽的悲凉涌来,更翘盼着
那狂奋与编织的分娩:
它们那激情的本质因干涸而格外醒目,
我走得太远,变得太坏,那是为了
在我沉思的地狱里看到无望的边缘……
我知道……我的厌倦有时是一场戏,
精神永远不像偶像崇拜那样纯洁,
它那带着炬火般腾跃的孤独逃遁
是为了跳出它四壁合围的坟墓的大门。
无际的期待会得到一切。
哪怕是某种微茫的希望都能胜过黑暗,
吝啬的灵魂微微地张开,在火门前
翻来覆去的魔鬼激动万分……
可是为了使你的任性和机敏怯步,
爱抚平息了满腹的委屈,
耐性对我是如此亲近,颓唐对我是如此沉重,
在我这永恒颓唐之夜的身边你又当如何?
你看着我那美丽的粗率渐渐睡去,
可对待我的危险我有足够的睿智,
蒂尔斯呵(注2),你比它们更加朝三暮四,背信弃义。
快避开我!从黑夜的归返中抓住机遇的蛛丝马迹!
去寻找那紧闭双目的空子为了你沉重的舞步。
去向别人的床上频频地脱下你的衣裙,
去到别人的心灵上去孵化你罪恶的幼稚,
让那无缺焦虑的纯真在你兽性的
梦之圈套里喘息到天明!……
我,我觉醒了,带着苍白的面颊和奇举离去,
我从未流过的泪水已将我全身浇湿,
踏破被虚无所摇荡的苍茫死寂,
那淋漓这我的酸泪的死寂……我粉碎这平静的坟墓,
心怀忧虑面带神圣的托腮凝目,
在这茫茫的黑夜和睽睽众目里我有多少幻梦,
我的骄傲驱使着每一个微小的运动。

注2:蒂尔斯是希腊神话里酒神狄奥尼索斯及其伴侣的神杖,上面缠着常春藤和葡萄叶,顶
上冠以松果。

可是,我因失去一种神经的痛苦而战栗!
吻着我手上这细细的牙痕,
我那旧的麻木的躯体
只感到一股烈火在身边烧灼:

我想:别人自我,你是死去的姐儿,谎言……

和谐的自我是不同于梦想的,
柔顺而坚定的女性带着纯粹举止的沉默!
晴朗的额头漾着喜悦的涟漪,
毛茸茸,朦胧的风儿遥遥地吹来将它们平息,
一个壮阔的飞翔将轻盈的蕤草吹乱拂舞,
瞧!……我就是这飞翔和白日的妻子,
用爱情造成的独一无二的含笑的忍耐
正展示它强大无比、令人敬佩的雄姿……

我的睫毛上闪着怎样橙黄莫名的闪光,
被珠光宝气的夜压迫着眼皮呵,
我试着恳请进入你金色的幽冥!
我在包围着我的永恒中是透彻的,
我在被永恒吞噬的毛茸茸的果实里自我奉献;
在这金色的果肉里只有在太阳的照耀下可能成熟的
死亡欲望在向我发出低低的呢喃:
我那辛酸的滋味一点也没被我尝到。
我只把那赤裸的臂牺牲在阳光里,
而在这长天使之娇嫩生长的
蜜之脖颈上,
世界的面貌展现出一种睡态。
在光辉的上帝心中,我这个被羁留的流浪女,
炽热地摇撼着,足踏茫茫沃土,
在夜纱下拖着我凌乱的孤影。
我是幸福的!在这花团锦簇的梢头,
我使那些烂漫的花朵对我的花裙怯步,
在它的绚丽面前,它们那点轻灵的傲气扫地以尽;
而假如通过与这自由之线斗争,
假如我的裙子摆脱了荆棘的反抗,
我那敏捷躯体的穹窿便显现出来并告示于我,
赤裸地被罩在我的种姓爱抚同花的缠绵
争奇斗艳的绚烂轻纱下!

我对这枉然的强力略感遗憾……
心甘情愿、匆匆忙忙、服服帖帖地
顺从着这光润的双膝;
我的誓愿是如此的铿锵、迅疾,
我几乎感不到我的理由的机敏!
我的红土(注3)向着我光辉的意义奋泅着,
而在这自然梦想的热烈和平中
它的所有未迈出的脚步对我都是永恒的,
光辉呵,假如我的脚下只有我的敌人,
我的影子——假如我的脚下只有我的敌人,
我的影子——这僵滞而柔韧的尸体
便会用我彩色的空无毫不费力地
擦过我逃脱这淡淡的死亡的大地。
在我和玫瑰之间,她正把自己隐蔽;
她在跳跃的雷电上滑行着,没有惊扰
一片云叶,但她倏然而去并碎成万点新雨……
滑行吧,哀伤的命运之神……
我活着,站立着.
持续着,并用我的虚无秘密地将自己武装,
但仿佛是我的爱的缘故,我的面颊在烧灼,
我的鼻息融入那拂过桔树的风,
我回报天光一个奇异的眼神……
啊!在为我的离异之心所关注的夜里,
这份神秘会怎样地成长,
我的艺术会被那阴郁的论著怎样地加深!
我羁留于远离纯净郊野的地方,
醉倒于阑珊的芬芳,
我感到在阳光下我的塑像在颤栗,
那流涌的金色漫遍了它的纹石。
但我知道我那消逝的眼神所看到的东西,
我的黑眼睛就是那些疯狂寓所的门槛!
我想一任那时间之风吹去,
灵魂也不再从酸辛的棘林返回,
我想,在那被天宇镀上金色的岸畔,
品味那抓住女预言者不放的死亡的滋味,
在这女预言者身上,世界所终结的希望在发出吼叫。
我内心的谜和上帝在瞬息不停地变幻,
我的脚步絮絮不休地长空讲着话语,
我的手掌抚摸着那披着梦幻的脚,
它在镜中振翼追随着一只变化无穷的鸟儿,
千百次在阳光下同虚无嬉戏,
并向着我那呆木纹石的晦暗炽燃。
受着他的目光贪婪地追捕的猎物呵!

注3:指躯体

因为精神之眼在这丝绸的海滩
已经看遍天光的熠烁和苍白,
我曾猜测过它们的颜色和流驰,
凝视着它们色调的闪光的烦恼,
给我的生活加上了一种痛苦的前进:
黎明向我揭开整个敌意的日子。
我已一半死亡,可能,一半
不朽,我梦想着未来只是
被宝石嵌满的王冠,
在那里,流荡着我额头上万千绝对的火花中
孽生出的不幸的寒冷。

光阴呵,你敢不敢用我绵绵的荒冢
在那宜人的黄昏漾起翩翩的鸽群?
——这是一个在我温驯童年的记忆里
在完若游龙的火把的行列中涌动着红霞的黄昏,
它把一缕羞赧的粉红浸入到翠绿之中。
回忆,劈柴燃烧的烈火呵,你的金风向我扑来,
在面盔上吹出艳红的颜色,
浸透我内心炽热的拒绝——拒绝做并非我所是的人……
涌上来吧,我的热血,来染红这苍白的境遇,
它正被具有神圣距离的苍穹
和我所赞赏的光阴难以觉察的皱纹崇高化了!
来吧,来将我身上五彩缤纷的赠礼烧毁;
来吧,让我重新认识,让我把它们憎恨,
这胆怯的孩子,这同谋的沉默,
这掠过树林的透明骚动……
从我冰冷的心中涌出沙哑的声音
这是我所不知晓的充满着含混的爱语的声音……
迷人的衣领追寻着带翅的女猎神。

我的心是如此贴近一颗行将颓唐下去的心吗?
这就是我吗?长长的睫毛啊,我相信自己
沉埋在朝着你们的威胁发出朗笑的温馨之中……
葡萄藤呵,你们在我面颊上执著地蔓延,
或者你……用睫毛用流荡的枝干织成
被一只无形的胳臂打碎的黄昏柔光。

让我高悬于中天的双眼穿过你的庙宇!
请把那无与伦比的供台放在我的身上!

石头和苍白在我遍体呐喊着……
大地对我像是流动着的棕发
拒绝接受因眩晕而变得苍白的额头……
整个天宇在我的嫩枝上摇曳振颤,
沉思的冠冕摆脱了我的精神,
死神想呼吸这无价玫瑰的香气,
玫瑰的温馨对她那阴暗的末日珍贵至极!
假如我那温馨的气息陶醉了你那思索的头脑,
死神呵,还是嗅一嗅这国王的奴隶吧:
呼唤我,狂女!……对我寄予希望吧,
我对自己是如此地厌倦,这付被罚的模样!
听我说……别再等待了……再生的年华
在我全身的血液里,预兆着神秘的运动,
冰冻将它最后的宝石交给了懊悔……
明天,在慰藉的善之叹息上,
春天来将冰封的甘泉打碎:
这强烈、惊人、发着朗笑的春天……
谁知是从哪儿来的呢?这是天真流溢的絮语
是这样的温柔,使一种温存彻入大地的肺腑……
树木发胖了,顶起粼粼的细叶
伸出那么多的枝桠挑起那么辽阔的远空,
在春阳下驱动着自己的毛茸,
在苦涩的气息中振动千万个叶翅,
内心里鼓荡勃勃的新生……
不要听那空中各种名目的呻吟,
它们简直震耳欲聋呵!
……在被道道纽带所挤压的空间,
树梢扭弯的生机盎然的树林在震颤,
一色碧绿的树木摇簸着神舟,
浩荡森林的挺拔躯干
给自己奇思遐想的额头,
给锦绣的群岛踌躇的起航
带来一条嫩绿的河,死神呵,
这是一条隐没于绿草丛中的河吗?

对这些漩涡进行着怎样拼死的抵抗,
怎样拼死的抵抗啊!

如此纯洁的我呵,我的双膝
预感到没有防护的恐惧……
微风把我粉碎。小鸟用震耳的童贞的叫喊……
嘀破我紧缩的心头的阴影,
玫瑰呵!我的叹息洋洋得意地将你们托起,
唉!如此温存的臂将花篮儿关闭……
啊!在我爬满蜜蜂的头发里,
——在尖历的吻下我陶醉至极——
我那朦胧的目光总是把它
惬意的光尖延伸,延伸……
光明呵!或者,你,死亡呵!不管是谁快迅速地抓住我吧!
……
我的心在跳!我的心在跳!我的心在燃烧,在把我拖曳!
让这既严峻又温和、羁留在我的天网上的
明证胀大起来,肥硕起来并在我的天穹展开……
它在我心中是这样严峻,而在絮絮不休的嘴边却是甘甜!

亲爱的新生的幽灵呵,对你们的渴望充满了我的身心,
欲望!灿若桃李的面颊啊!
……还有你们美丽的爱情之果啊,
上帝为我造就了这女性的丽姿,
这柔婉的边缘和这皱褶与花盅,
以便这生命拥抱这欢乐的祭坛吗?
——那里奇特的灵魂夹杂着永恒的回返,
精液,乳汁和热血一直在流淌。
每一个吻都预兆着一种新的衰微……
我看到,我看到肉体的荣誉、无力的阴魂,
怀着酸辛在成千上万地飘荡奔逃……
不,气息!不,眼波,柔情……我的宾客,
因我而变质的人们呵你们乞求着生活,
不,你们从我手里得不到生活!……去吧!
幽灵,不要在黑夜里枉然叹息,
去和数不胜数的死者汇合吧!
我不会让光明去和黑暗调和,
我在远离你们的地方守卫着隐晦和光辉的精神……
不,你们从我唇上得不到光明!
而且……我的心也拒绝给你们雷电。
我怜悯我们所有人,雷电交加的飓风啊!
伟大的上帝啊,在你心中我失落了惶惑的步伐!

我只乞求你微弱的光芒,
长时间地照耀我向往融解的面颊,
一股急涌的泪水是对我的唯一回答,
泪水使那纷繁的哀伤之路
在我的凡人之目中颤抖;
你来自灵魂,并为这迷宫而骄傲。
你给我的琼浆漫不经心地涌着,
那眼帘的珠泪里映着我的眼睛,
那泪痕里展现着内心思想的祭礼!
在我思绪万千的深处是一个恐惧的岩洞,
从这个岩洞里渗着神秘之盐和缄默的水。
你是从何处产生的?是怎样愁人和崭新的
工作从你的冥府拽出这潸潸的酸泪?
你刻上我死亡和母亲的刻度,
驭着甩不掉的重负在前途上踯躅,
在我生活的时间里,你所制造的缓慢
将我窒息……我沉默着,消受着你坚定的步态……
谁在我的年轻的伤口里向你呼救?

为这伤口,这呜咽,这阴郁的评说,所为何故?
为了它们——这残忍的快乐,你发现了没有,
这个冰冷的躯体盲目地摊开手指回避着希望!
它将向何处去,它没有回答它自己的无知,
这个躯体在茫茫黑夜对自己的信仰感到惊讶吗?
骚动的大地……历经沧桑,抱起我吧,
轻轻地抱起我吧……我的雪花般的孱弱
在找到自己的陷阱时会这样行进吗?
我的天鹅啊,你将挨向何处,到哪里去寻找你的翱翔?
珍贵的持续……大地的情感啊,
我的脚步在你身上建起神圣的保证!
这敲着大地并使之神圣化的迅疾的脚步,
怀着敬畏触摸了它故国的和约,
在这脚步下,如此坚定的大地形成我的台柱。
不远,就在这脚步中,我的绝望正在沉入梦乡……
难以觉察的岩石从海藻上滑过开始乘机
逃遁,(仿佛它心中有说不出的孤独,)
……风仿佛透过一层尸布
正用海声、崩浪和浆橹
编织一块模糊不清的柔纱……
数不尽的长期撞击,听不尽的嘶哑破碎的
喘息,重新汇成壮阔的声浪……种种狂突猛跳
展示着那遗忘的贪婪……
唉……在我这赤裸的脚下,谁会来寻找这足迹
而不再只想着自我呢?

被海藻纠结的骚乱的大地啊,把我抱起来吧!

然而,神秘的自然呵,你还在活着!
你将在晨曦升起的时候重新认出自己,
还是那依然如故的辛酸……
一面海镜
升起来……而唇上还漾着昨日的微笑,
那是带着烦恼的寂灭信号的显示,
这微笑已冻结了东方那苍白的光线、峦脉和那辽阔的牢笼,
那里,飘动着的是这唯一的四合的圈套……
瞧:一只纯洁的臂膊出现了,赤裸开来。
我又见到了你,我的玉臂……你挽起了黎明……
艰难的苏醒呵!
一种未完成的牺牲的苏醒……你是门槛,
多么温存……多么光辉,像礁石的显露,
低回的涟漪把你恭维,柔荡的海涛把你洗涤! ……
陶醉于我心中的阴影,不朽的牺牲呵,
你在我全部回忆的巨大祭坛上
向我揭示出崭新欲望的鲜红。

那边,浪花在尽力地显示着自己,
那边,在一只隐现的船上
一位不朽的渔夫正受着轻浪的碰撞而蹒跚。
一切都将履行自己庄严的和约:
贞洁地,无与伦比地出生,
再复归于那带着宽宏微笑的
风流热情的坟墓!

致敬!玫瑰和盐所崇敬的尊神,
还有那年轻的光线玩耍的第一批玩具
——岛屿!……瞬息间的群峰,
何时第一道火焰才使你的岩石感觉到我所预言的岛屿,
并因强烈的欢愉而脸泛红潮;
岛屿呵,你们是炽热的欲火而失却羞怯的尖梢,
是回荡着野兽和思想鸣叫的树林,
是充满因公正的苍天的赐予而满怀喜悦的
人类颂歌的福地,
岛屿呵!在怀抱着你们的大海的喧豗之中
永远贞洁的母亲,尽管你们有着这样不平凡的标志,
可你们还是以绝伦的命运女神的名义跪在了我的面前:
任何东西也不能与你们放上的鲜花媲美,
但是你们的内心深处却是透彻脚跟的寒冷!

在平静的额角下灵魂已做好准备,
我的死亡像秘密的孩子已经形成,
而你们,给了我热情的令人厌恶的神啊,
自命清高地远离我命运的光辉,
你们不也只是热衷于一种高贵的继续吗?
从来没有任何上帝敢于以最接近冒险的方式
将它们残忍的气息写在额头,
也从没有一个追求浓重的完美的黑夜
敢于用自己的唇讲出这高尚的请求……

我擎着纯粹死亡的闪光,
就像往昔我擎着阳光……
我那绝望的躯体挺着它赤裸的胸膛,
我的灵魂为自我、沉默和光荣而陶醉,
并准备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满怀希望,倾听这颗心敲击
那虔诚的墙壁,这颗心在神秘的打击下崩溃,
直至只剩下由它的殷勤所支撑的
叶子的细微颤栗——我的存在……

徒劳的,徒劳的期待……面对明净
出于怜悯而哭泣的灵魂啊,只能死去……

难道我必须实现我所选择的美好终结,
怀着清醒的轻蔑,
去忍受那命运色调的变幻?
你永远再也找不到透明的死亡
和这最纯粹的斜坡了吗?在这斜坡上,
我惘然地沿着这牺牲者微开的长长眼波
攀登,那牺牲者面色苍白地忍受,淌着鲜血而毫无怨憾。
那不再是秘密的鲜血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这鲜红把她留在怎样白色的和平之中,
她达到了存在的最高点并因衰微而更加美丽!

她平息了来消灭她的时光之波,
神圣的时刻再不能使她面色苍白,
在空虚的躯壳吻着暗淡的水泉的时候……
而我,我的心始终接近着这样的命运:
我那精神的仪仗被翠柏摇荡……
向着那芳香缭绕的未来
我健步走去,将自己奉献、耗损,
全部的,全部地许身给这幸福的烟云!
即使,我像这绿雾般的树木显现,
那因它而逐渐失去的威严
融在了巨幅的爱情之中。
于是我被化入那壮阔的存在。而在我神圣的心灵里
那焚燃的神香正袅出一缕不尽的白烟……
所有喜悦的躯体在我的香气里震颤!……

别,别!……别再搅扰这朦胧的忆影!
阴郁的百合!——长天幽晦的幻影,

你的森严不能击毙那珍贵的航船……
每时每刻你都接近于至高无上……
——可是,谁又能战胜被你的双眼所
觊觎的强力呢?你的目光正把那
将你的额头当做灯塔的白天凝视。
想一想吧,至少告诉我,黑夜通过怎样
隆重的壮举把你从死亡中引向这白天的呢?
你还记得,从你自身中本能地拉出
这条线(你那金黄的手指同早晨争夺着它),
这条看不见的绵绵细丝
把你的生命带到这岸畔……
机灵点儿……残忍点儿……拿出最大的机敏!……
撒谎吧,但要知道!……你用怎样的魔惑教育着我,
留下了它那逃不走的温馨的烟
和那泥土一般在芳心中的忧虑,
你怎样匍匐着爬回自身
才夺回了你岩穴的芳香和你那哀伤的精神?

昨天,深邃的肉体;昨天,作为情人的肉体
将我背叛……啊!没有梦幻,没有爱抚!……
没有魔鬼也没有芳香用神奇的胳膊
死死地抱住我高傲的勃颈给我带来唐突;
也没有上帝——天鹅将灼热的白色
擦过我的思想,用羽毛将它划破……
但它知道最最温柔的窝窠!
因为它的全部白色都来自于我的光洁的肢体,
作为处女,我是黑暗中的一个诱人的奉献……
可困倦为这如此强烈的甜蜜所拥抱,
这甜蜜紧紧地依着我的发窝,
我软绵绵地失去了神经质的力量。

我在将自我拥抱中成了另一个人……
谁失落了?……谁正走了?……谁躺下了?……
我的心灵融进了怎样隐蔽的秘密?
怎样的海螺又道出了我遗失的名字?
我知道,是怎样的背向的回流将我
从我纯粹的极端拉回并使我早熟起来,
并从我粗声的叹息中夺回我的意义?
就像鸟儿的憩息我需要安眠。

大概,这是内心的预言者
疲惫和厌倦的时刻:
她不再是她自己了……而是一个
奋力莫名、枉然自卫的深沉的女童,
并遥遥地伸出她那无力的双手。
必须向戴着冠冕的死神的意愿让步
并为这面颊喘一口气……
轻一点儿,
我在这里,我的额头触着了这种允诺……
这躯体,我原谅它,并在灰烬中品味。
我将全身投入这堕落的幸福,
向着那黑色的明证,乞求的双臂,
向着那期期艾艾忘我地吐不尽的话语敞开心扉……
睡吧,我的智慧呵,睡吧,来构造这空无吧;
在胚芽和阴郁的天真中转过头来。
将你快活地交给金蛇,交给珍宝……

永远地睡吧!堕落,永远地睡吧!堕落,睡吧,睡吧!
(矮门就是一枚戒指……煤气
就在那里通过……一切死去了,一切都在咯咯地发笑
……
鸟儿就在你嘴上啜饮而你却看不见它……
降得再低些,降得再低些……黑暗并非如此黑暗……)
飘逸的尸布,我温馨的混乱,
睡吧,睡在我挥发我自省我让步的地方,
睡在将把我心脏的跳动溺没的地方,
我的房间几乎是座活的坟墓,
谁在呼吸,谁身上就翕动着永恒,
整个把我占有的、充满自我的位置呵,
快用我的形体和虚热构造吧,
使我从自身的复归认识它们自己的复归吧,
在你们绵延的、最终和梦想的卑微
混淆在一起的皱褶里流荡着多少骄傲呵!
在你们的广袤的平面里它像死一般地睡下,
偶像也不由自主地本能地睡去,
厌倦的绝对女人,泪水蒙住了双眼,
当她赤裸的秘密的穴洞和魅力
以及守护着躯体的残余爱情
打碎了她堕落和她死亡的和约。

无比神秘而又如此逼近的方舟呵,
我的船队今夜要打碎你的锁链,
我只让哀叹来摇荡你负载白天和创造的双肋!
怎么!我那被寥廓穹天所迷惑的双眼
冷静地注视那稀疏纤弱的星星逝去,
而我这惊恐的年轻的太阳
像一位老奶奶的目光看透我的痛苦,
当它那带着内疚的火焰使它的存在洋溢着狂喜的时候,
并用晨曦造成了一种可亲的物质,
这物质已经将自己造成了一座坟墓的原料!……
啊!在滔滔的海面,在我的双脚上,它多么美呵!
你过来吧!……我永远是你所向往的,
我那轻雾般的面纱已飘向你的国度……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能和你分开,
你怎么想呢?……假如我披着霞衣,
来到这岸畔,不倦地欣赏这汹涌的浪花,
用眼睛痛饮这广袤微笑的辛酸,
在最猛烈的气浪中用身体顶住风,
用面颊来接受大海的召唤;
假如猛烈灵魂的吹拂使愤怒的
涟漪向败北的涟漪猛扑,假如
海浪在岬角轰鸣献出天真的鬼头,
并从远海涌来在这山岩上呕出它的深沉,
迸发出万道炫目的寒光扑向我的思想,
扑向我那被苦涩的清醒所叼咬的全身,
于是,太阳呵,我不由自主地
赞赏我此刻的心灵,你在那里结识
那温柔而有力的新生快乐的复盟,

在一颗充满感激的心灵的金色高空下,
一股热血的贞洁向着炽热的烈火涌去!

——完

(葛雷、梁栋译)
瓦雷里一生的巅峰之作是晚年的《海滨墓园》

瓦雷里《海滨墓园》

作者:保尔·瓦雷里
译者:卞之琳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微沫形成的钻石多到无数,
消耗着精细的闪电多深的功夫,
多深的安静俨然在交融创造!
太阳休息在万丈深渊的上空,
为一种永恒事业的纯粹劳动,
“时光”在闪烁,“梦想”就是悟道。
稳定的宝库,单纯的米奈芙神殿,
安静像山积,矜持为目所能见,
目空一切的海水啊,穿水的“眼睛”
守望着多沉的安眠在火幕底下,
我的沉默啊!……灵魂深处的大厦,
却只见万瓦镶成的金顶、房顶!
“时间”的神殿,总括为一声长叹,
我攀登,我适应这个纯粹的顶点,
环顾大海,不出我视野的边际,
作为我对神祇的最高的献供,
茫茫里宁穆的闪光,直向高空,
播送出一瞥凌驾乾坤的藐视。
正像果实融化而成了快慰,
正像它把消失换成了甘美
就凭它在一张嘴里的形体消亡,
我在此吸吮着我的未来的烟云,
而青天对我枯了形容的灵魂
歌唱着有形的涯岸变成了繁响。
美的天,真的天,看我多么会变!
经过了多大的倨傲,经过了多少年
离奇的闲散,尽管精力充沛,
我竟委身于这片光华的寥廓;
死者的住处上我的幽灵掠过,
驱使我随它的轻步,而踯躅,徘徊。
整个的灵魂暴露给夏至的火把,
我敢正视你,惊人的一片光华
放出的公正,不怕你无情的利箭!
我把称干干净净归还到原位,
你来自鉴吧!……而这样送回光辉,
也就将玄秘招回了幽深的一半。
啊,为了我自己,为我所独有,
靠近我的心,象近诗情的源头,
介乎空无所有和纯粹的行动,
我等待回声,来自内在的宏丽,
苦涩,阴沉而又嘹亮的水池,
震响灵魂里永远是再来的空洞。
知道吗,你这个为枝叶虚捕的海湾,
实际上吞噬着这些细瘦的铁栅,
任我闭眼也感到奥秘刺目,
是什么躯体拉我看懒散的收场,
是什么头脑引我访埋骨的地方?
一星光在那里想我不在的亲故。
充满了无形的火焰,紧闭,圣洁,
这是献给光明的一片土地,
高架起一柱柱火炬,我喜欢这地点,
这里是金石交织,树影幢幢,
多少块大理石颤抖在多少个阴魂上;
忠实的大海倚我的坟丛而安眠。
出色的忠犬,把偶像崇拜者赶跑!
让我,孤独者,带着牧羊人笑貌,
悠然在这里放牧神秘的绵羊——
我这些宁静的坟墓,白碑如林,
赶走那些小心翼翼的鸽群.
那些好奇的天使、空浮的梦想!
人来了,未来却是充满了懒意,
干脆的蝉声擦刮着干燥的土地;
一切都烧了,毁了,化为灰烬,
转化为什么样一种纯粹的精华……
为烟消云散所陶醉,生命无涯,
苦味变成了甜味,神志清明。
死者埋藏在坟茔里安然休息,
受土地重温,烤干了身上的神秘。
高处的“正午”,纹丝不动的“正午”
由内而自我凝神,自我璀璨……
完善的头脑,十全十美的宝冠,
我是你里边秘密变化的因素。
你只有我一个担当你的恐惧!
我的后悔和拘束,我的疑虑,
就是你宏伟的宝石发生的裂缝!……
但是啊,大理石底下夜色沉沉,
却有朦胧的人群,靠近树根.
早已慢慢地接受了你的丰功。
他们已经溶化成虚空的一堆,
红红的泥土吸收了白白的同类,
生命的才华转进了花卉去舒放!
死者当年的习语、个人的风采、
各具一格的心窍,而今何在?
蛆虫织丝在原来涌泪的眼眶。
那些女子被撩拨而逗起的尖叫,
那些明眸皓齿,那些湿漉漉的睫毛,
喜欢玩火的那种迷人的酥胸,
相迎的嘴唇激起的满脸红晕.
最后的礼物,用手指招架的轻盈,
都归了尘土,还原为一场春梦。
而你,伟大的灵魂,可要个幻景
而又不带这里的澄碧和黄金
为肉眼造成的这种错觉的色彩?
你烟消云散可还会歌唱不息?
得!都完了!我存在也就有空隙,
神圣的焦躁也同样会永远不再。
瘦骨嶙峋而披金穿黑的“不朽”
戴着可憎的月桂冠冕的慰藉手,
就会把死亡幻变成慈母的怀抱,
美好的海市蜃楼,虔敬的把戏!
谁不会一眼看穿,谁会受欺——
看这副空骷髅,听这场永恒的玩笑!
深沉的父老,头脑里失去了住户,
身上负荷着那么些一铲铲泥土,
就是土地了,听不见我们走过,
真正的大饕,辩驳不倒的蠕虫
并不是为你们石板下长眠的大众,
它就靠生命而生活,它从不离开我!
爱情吗?也许是对我自己的憎恨?
它一副秘密的牙齿总跟我接近,
用什么名字来叫它都会适宜!
管它呢!它能瞧,能要,它能想,能碰,
它喜欢我的肉,它会追随我上床,
我活着就因为从属于它这点生机!
齐诺!残忍的齐诺!伊里亚齐诺!
你用一枚箭穿透了我的心窝,
尽管它抖动了,飞了,而又并不飞!
弦响使我生,箭到就使我丧命!
太阳啊!……灵魂承受了多重的龟影,
阿基利不动,尽管他用足了飞毛腿!
不,不!……起来!投入不断的未来!
我的身体啊,砸碎沉思的形态!
我的胸怀啊,畅饮风催的新生!
从大海发出的一股新鲜气息
还了我灵魂……啊,咸味的魄力!
奔赴海浪去,跑回来一身是劲!
对!赋予了谵狂天灾的大海,
斑斑的豹皮,绚丽的披肩上绽开
太阳的千百种,千百种诡奇的形象,
绝对的海蛇怪.为你的蓝肉所陶醉,
还在衔着你粼粼闪光的白龙尾,
搅起了表面像寂静的一片喧嚷。
风起,唯有努力生存!
天边的气流翻开又阖上了我的书,
波涛敢于从巉岩口溅沫飞迸!
飞去吧,令人眼花缭乱的书页!
迸裂吧,波浪!用漫天狂澜来打裂
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静的房顶。

《权力的游戏》瓦雷利亚钢剑总共多少把 哪些

瓦莱里的诗

海滨墓园
瓦雷里(Paul Valery)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微沫形成的钻石多到无数,
消耗着精细的闪电多深的功夫,
多深的安静俨然在交融创造!
太阳休息在万丈深渊的上空,
为一种永恒事业的纯粹劳动,
“时光”在闪烁,“梦想”就在悟道。
稳定的宝库,单纯的米奈芙神殿,
安静像山积,矜持为目所能见,
目空一切的海水啊,穿水的“眼睛”
守望着多沉的安眠在火幕底下,
我的沉默啊!……灵魂深处的大厦,
却只见万瓦镶成的金顶,房顶!
“时间”的神殿,总括为一声长叹,
我攀登,我适应这个纯粹的顶点,
环顾大海,不出我视野的边际,
作为我对神祇的最高的献供,
茫茫里宁穆的闪光,直向高空,
播送出一瞥凌驾乾坤的藐视。
整个的灵魂暴露给夏至的火把,
我敢正视你,惊人的一片光华
放出的公正,不怕你无情的利箭!
我把称干干净净归还到原位,
你来自鉴吧!……而这样送回光挥,
也就将玄秘招回了幽深的一半。
正像果实融化而成了快慰,
正像它把消失换成了甘美
就凭它在一张嘴里的形体消亡,
我在此吸吮着我的未来的烟云,
而青天对我枯了形容的灵魂
歌唱著有形的涯岸变成了繁响。
美的天,真的天,看我多么会变!
经过了多大的倨傲,经过了多少年
离奇的闲散,尽管是精力充沛,
我竟然委身于这片光华的寥阔;
死者的住处上我的幽灵掠过,
驱使我随它的轻步,而踯躅,徘徊。
啊,为了我自己,为我所独有,
靠近我的心,象近诗情的源头,
介乎空无所有和纯粹的行动,
我等待回声,来由内在的宏丽,
(苦涩、阴沉而又嘹亮的水池,)
震响灵魂里永远是未来的空洞。
知道吗,你这个为枝叶虚捕的海湾,
实际上吞噬着这些细瘦的铁栅,
任我闭眼也感到奥秘刺目,
是什么躯体拉我看懒散的收场,
是什么头脑引我访埋骨的地方?
一星光在那里想我不在的亲故。
充满了无形的火焰,紧闭,圣洁,
这是献给光明的一片土地,
高架起一柱柱火炬,我喜欢这地点,
这里是金石交织,树影憧憧,
多少块大理石颤抖在多少个阴魂上;
忠实的大海倚我的坟丛而安眠。
出色的忠犬,把偶像崇拜者赶跑!
让我,孤独者,带着牧羊人笑貌,
悠然在这里放牧神秘的绵羊——
我这些宁静的坟墓,白碑如林,
赶走那些小心翼翼的鸽群.
那些好奇的天使、空浮的梦想!
人来了,未来却是充满了懒意,
干脆的蝉声擦刮着干燥的土地,
一切都烧了,毁了,化为灰烬,
转化为什么祥一种纯粹的精华……
为烟消云散所陶醉,生命无涯,
苦味变成了甜味,神志清明。
死者埋藏在坟茔里安然休息,
受土地重温,烤干了身上的神秘。
高处的“正午”,纹丝不动的“正午”
由内而自我凝神,自我璀璨……
完善的头脑,十全十美的宝冠,
我是你里边秘密变化的因素。
你只有我一个担当你的恐惧!
我的后悔和拘束,我的疑虑,
就是你宏伟的宝石发生的裂缝!……
但是啊,大理石底下夜色深沉,
却有朦胧的人群,靠近树根.
早已慢慢地接受了你的丰功。
他们已经溶化成虚空的一堆,
红红的泥土吸收了白白的同类,
生命的才华转进了花卉去舒放!
死者当年的习语、个人的风采、
各具一格的心窍,而今何在?
蛆虫织丝在原来涌泪的限眶。
那些女子被撩拨而逗起的尖叫,
那些明眸皓齿,那些湿漉漉的睫毛,
喜欢玩火的那种迷人的酥胸,
相迎的嘴唇激起的满脸红晕.
最后的礼物,用手指招架的轻盈,
都归了尘土,还原为一场春梦。
而你,伟大的灵魂,可要个幻景
而又不带这里的澄碧和黄金
为肉眼造成的这种错觉的色彩?
你烟消云散可还会歌唱不息?
得!都完了!我存在也就有空隙,
神圣的焦躁也同样会永远不再。
瘦骨嶙峋而披金穿黑的“不朽”
戴着可憎的月桂冠冕的慰藉手,
就会把死亡幻变成慈母的怀抱,
美好的海市蜃楼,虔敬的把戏!
谁不会一眼看穿,谁会受欺——
看这副空骷髅,听这场永恒的玩笑!
深沉的父老,头脑里失去了住户,
身上负荷着那么些一铲铲泥土,
就是土地了,听不见我们走过,
真正的大饕,辩驳不倒的蠕虫
并不是为你们石板下长眠的人众,
它就靠生命而生活,它从不离开我!
爱情吗?也许是对我自己的憎恨?
它一副秘密的牙齿总跟我接近,
用什么名字来叫它都会适宜!
管它呢!它能瞧,能要,它能想,能碰。
它喜欢我的肉,它会追随我上床,
我活着就因为从属于它这点生机!
齐诺!残忍的齐诺!伊里亚齐诺!
你用一枚箭穿透了我的心窝,
尽管它抖动了,飞了,而又并不飞!
弦响使我生,箭到就使我丧命!
太阳啊!……灵魂承受了多重的龟影,
阿基利不动,尽管用足了飞毛腿!
不,不!……起来!投入不断的未来!
我的身体啊!砸碎沉思的形态!
我的胸怀啊,畅饮风催的新生!
对!赋予了谵狂天灾的大海,
斑斑的豹皮,绚丽的披肩上绽开
太阳的千百种,千百种诡奇的形象,
绝对的海蛇怪.为你的蓝肉所陶醉,
还在衔着你鳞鳞闪光的白龙尾,
搅起了表面像寂静的一片喧嚷。
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一条路!
天边的气流翻开又合上了我的书,
波涛敢于从巉岩口溅沫飞迸!
飞去吧,令人眼花缭乱的书页!
进裂吧,波浪!用漫天狂澜来打裂
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静的房顶。
(卞之琳译)

瓦雷里海滨墓园原文

作者:保尔·瓦雷里
译者:卞之琳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微沫形成的钻石多到无数,
消耗着精细的闪电多深的功夫,
多深的安静俨然在交融创造!
太阳休息在万丈深渊的上空,
为一种永恒事业的纯粹劳动,
“时光”在闪烁,“梦想”就是悟道。
稳定的宝库,单纯的米奈芙神殿,
安静像山积,矜持为目所能见,
目空一切的海水啊,穿水的“眼睛”
守望着多沉的安眠在火幕底下,
我的沉默啊!……灵魂深处的大厦,
却只见万瓦镶成的金顶、房顶!
“时间”的神殿,总括为一声长叹,
我攀登,我适应这个纯粹的顶点,
环顾大海,不出我视野的边际,
作为我对神祇的最高的献供,
茫茫里宁穆的闪光,直向高空,
播送出一瞥凌驾乾坤的藐视。
正像果实融化而成了快慰,
正像它把消失换成了甘美
就凭它在一张嘴里的形体消亡,
我在此吸吮着我的未来的烟云,
而青天对我枯了形容的灵魂
歌唱着有形的涯岸变成了繁响。
美的天,真的天,看我多么会变!
经过了多大的倨傲,经过了多少年
离奇的闲散,尽管精力充沛,
我竟委身于这片光华的寥廓;
死者的住处上我的幽灵掠过,
驱使我随它的轻步,而踯躅,徘徊。
整个的灵魂暴露给夏至的火把,
我敢正视你,惊人的一片光华
放出的公正,不怕你无情的利箭!
我把称干干净净归还到原位,
你来自鉴吧!……而这样送回光辉,
也就将玄秘招回了幽深的一半。
啊,为了我自己,为我所独有,
靠近我的心,象近诗情的源头,
介乎空无所有和纯粹的行动,
我等待回声,来自内在的宏丽,
苦涩,阴沉而又嘹亮的水池,
震响灵魂里永远是再来的空洞。
知道吗,你这个为枝叶虚捕的海湾,
实际上吞噬着这些细瘦的铁栅,
任我闭眼也感到奥秘刺目,
是什么躯体拉我看懒散的收场,
是什么头脑引我访埋骨的地方?
一星光在那里想我不在的亲故。
充满了无形的火焰,紧闭,圣洁,
这是献给光明的一片土地,
高架起一柱柱火炬,我喜欢这地点,
这里是金石交织,树影幢幢,
多少块大理石颤抖在多少个阴魂上;
忠实的大海倚我的坟丛而安眠。
出色的忠犬,把偶像崇拜者赶跑!
让我,孤独者,带着牧羊人笑貌,
悠然在这里放牧神秘的绵羊——
我这些宁静的坟墓,白碑如林,
赶走那些小心翼翼的鸽群.
那些好奇的天使、空浮的梦想!
人来了,未来却是充满了懒意,
干脆的蝉声擦刮着干燥的土地;
一切都烧了,毁了,化为灰烬,
转化为什么样一种纯粹的精华……
为烟消云散所陶醉,生命无涯,
苦味变成了甜味,神志清明。
死者埋藏在坟茔里安然休息,
受土地重温,烤干了身上的神秘。
高处的“正午”,纹丝不动的“正午”
由内而自我凝神,自我璀璨……
完善的头脑,十全十美的宝冠,
我是你里边秘密变化的因素。
你只有我一个担当你的恐惧!
我的后悔和拘束,我的疑虑,
就是你宏伟的宝石发生的裂缝!……
但是啊,大理石底下夜色沉沉,
却有朦胧的人群,靠近树根.
早已慢慢地接受了你的丰功。
他们已经溶化成虚空的一堆,
红红的泥土吸收了白白的同类,
生命的才华转进了花卉去舒放!
死者当年的习语、个人的风采、
各具一格的心窍,而今何在?
蛆虫织丝在原来涌泪的眼眶。
那些女子被撩拨而逗起的尖叫,
那些明眸皓齿,那些湿漉漉的睫毛,
喜欢玩火的那种迷人的酥胸,
相迎的嘴唇激起的满脸红晕.
最后的礼物,用手指招架的轻盈,
都归了尘土,还原为一场春梦。
而你,伟大的灵魂,可要个幻景
而又不带这里的澄碧和黄金
为肉眼造成的这种错觉的色彩?
你烟消云散可还会歌唱不息?
得!都完了!我存在也就有空隙,
神圣的焦躁也同样会永远不再。
瘦骨嶙峋而披金穿黑的“不朽”
戴着可憎的月桂冠冕的慰藉手,
就会把死亡幻变成慈母的怀抱,
美好的海市蜃楼,虔敬的把戏!
谁不会一眼看穿,谁会受欺——
看这副空骷髅,听这场永恒的玩笑!
深沉的父老,头脑里失去了住户,
身上负荷着那么些一铲铲泥土,
就是土地了,听不见我们走过,
真正的大饕,辩驳不倒的蠕虫
并不是为你们石板下长眠的大众,
它就靠生命而生活,它从不离开我!
爱情吗?也许是对我自己的憎恨?
它一副秘密的牙齿总跟我接近,
用什么名字来叫它都会适宜!
管它呢!它能瞧,能要,它能想,能碰,
它喜欢我的肉,它会追随我上床,
我活着就因为从属于它这点生机!
齐诺!残忍的齐诺!伊里亚齐诺!
你用一枚箭穿透了我的心窝,
尽管它抖动了,飞了,而又并不飞!
弦响使我生,箭到就使我丧命!
太阳啊!……灵魂承受了多重的龟影,
阿基利不动,尽管他用足了飞毛腿!
不,不!……起来!投入不断的未来!
我的身体啊,砸碎沉思的形态!
我的胸怀啊,畅饮风催的新生!
从大海发出的一股新鲜气息
还了我灵魂……啊,咸味的魄力!
奔赴海浪去,跑回来一身是劲!
对!赋予了谵狂天灾的大海,
斑斑的豹皮,绚丽的披肩上绽开
太阳的千百种,千百种诡奇的形象,
绝对的海蛇怪.为你的蓝肉所陶醉,
还在衔着你粼粼闪光的白龙尾,
搅起了表面像寂静的一片喧嚷。
风起,唯有努力生存!
天边的气流翻开又阖上了我的书,
波涛敢于从巉岩口溅沫飞迸!
飞去吧,令人眼花缭乱的书页!
迸裂吧,波浪!用漫天狂澜来打裂
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静的房顶。